那个突然被塞进后备箱的野餐篮
周六早上七点,我正抱着被子赖床,养父突然敲响房门。他左手拎着塞满火腿三明治的野餐篮,右手提着折叠帐篷,脚边躺着半人高的保温箱。“你王叔借了辆皮卡,咱们捎上小雅她们去后山。”他说话时,保温箱里冰块碰撞的声响清脆得像在打快板。
闺蜜小雅接到电话时明显带着鼻音——她刚结束为期三天的分手拉锯战。养父往副驾扔了包纸巾,转头对我挤眼睛:“年轻人就该被太阳晒透,比捂在被子里强。”
泥巴糊脸的第一炉叫花鸡
到了溪边才发现,养父把家里腌了三天的土鸡也偷渡出来了。我们三个女生看着他用荷叶裹鸡、糊黄泥的动作,活像在看考古纪录片。“老张你这手法,当年是不是在少林寺厨房进修过?”小雅抹着眼泪笑出声,手里的柴火棍差点戳进火堆。
当裹着泥巴的“石头”在炭火里裂开时,油脂混着荷叶香窜出来,连树上的松鼠都在枝头急得转圈。养父举着焦黑的铁夹子喊:“别抢!鸡腿留给今天哭得最惨的!”
溪水里泡着的冰镇西瓜哲学
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,养父变魔术似的从溪流里捞上来两个西瓜。闺蜜晓琳突然说:“张叔,您这操作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奶奶家......”话没说完就被小雅往脸上拍了块西瓜。我们这才知道,晓琳家里去年刚经历变故。
养父蹲在溪边擦着折叠刀,突然冒出一句:“西瓜要泡在活水里才甜,人呐,也得泡在日子里才活得透亮。”我们仨举着西瓜愣住,谁都没料到这个常年和钢筋水泥打交道的装修工人,能说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。
作文本上洇开的橙子汽水渍
返程路上,养父从工具箱里翻出三个作文本——封皮还沾着墙漆斑点。我们趴在车斗里写野炊见闻时,晓琳的本子被颠簸的汽水染出橙色云朵。她索性把污渍画成太阳,补了句:“有些温暖就像意外打翻的汽水,弄脏了本子,却照亮了整页纸。”
小雅在作文里写:“分手后的第一口叫花鸡,烫得人龇牙咧嘴,却比眼泪更治愈。”而我的结尾停在山风掠过树梢的瞬间——养父蹲在溪边洗锅的背影,和十年前在孤儿院接我回家时弯腰系鞋带的身影,突然重叠在了一起。
藏在帐篷拉链里的萤火虫
后来我们总开玩笑说,那天最大的收获不是作文高分,而是帐篷里那只迷路的萤火虫。当养父笨手笨脚拉开帐篷想放它出去时,更多的光点从夜色里涌进来。晓琳突然轻声说:“原来失去一些星光的时候,自然会有新的光透进来。”
教导主任在作文点评会上念这段时,台下正在传阅我们沾着烧烤酱的作文本。阳光穿过教室窗户,在“野炊”两个字上投下光斑,恍惚间又闻到了溪水泡西瓜的清凉气息。
如今那个野餐篮成了我们家玄关的常驻客,时不时装着养父最新研制的“黑暗料理”。每当小雅她们来蹭饭,三个作文本总会摊在餐桌上,页脚卷起的褶皱里,还藏着那年夏天的蝉鸣。